景新九年,太上皇六十大寿,上于畅春园办千叟宴。
六十年一个甲子。康熙的六十大寿胤礽实在给办得有模有样,排场比十年前的五十大寿更加隆重,邀请了全国数千名寿龄在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家,进京共同庆祝。几位皇子们也是同样放下手头的事情,齐聚京城,畅春园一片和乐气氛。
胤祐带着福晋子女到畅春园时,胤礽已经到了,正侍候在康熙身旁听训导。他忙过去见了礼,然后便退到自己的位置,七福晋则带着几个小的去了女眷席位。
习惯性地坐到胤祺的上手——这样的宴会,四哥十有八.九是要跟他换座位的,他早就习惯了,再说挨着书卷气的三哥温和的五哥也挺好。
没过多久,其他兄弟们也都来了。
因为兄弟几个平日里都是各忙各的,难得聚到一起,此时便热热闹闹地喝着酒寒暄起来。虽然他们的差事各有偏重点,但毕竟在康熙的教导下各方面都有涉猎,从此时的一番交谈也能得到不少启发,比如六哥胤祚就从九弟胤禟的的生意经里取得增加户部库银的方法,而五哥则从十三十四那里学会了对待不听话的人就要用武力镇压什么的。
看着这样的场景,在酒精的作用下,胤祐不觉有些恍惚。
前世康熙的千叟宴他也有参与过。可那个时候的千叟宴,除了紧张压抑,只有一片虚伪而又冰冷的歌舞升平。
那个时候大哥已经被圈禁了,汗阿玛的寿宴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而二哥二废不久,圈禁在咸安宫,往日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连这么隆重的寿宴都不能出场;三哥夹在两人中间,未尝不曾有过什么小心思,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也皇恩也不甚隆重了;四哥虽然此时成了勉强拿得出手的年长皇子,但到底母家不显,外力不足,也只能隐晦低调行事;五哥一如既往,而六哥,那个世界哪里有六哥的存在,八弟则是彻底惹得圣厌,败得彻底,如履薄冰,九弟十弟亦受其牵连;十二弟同五哥一般,若无其事;十三弟亦未到场;也只有十四弟皇恩正盛,敢凑到汗阿玛跟前讨巧卖乖。
自成年后,这大概是兄弟们第一次这么同心协力,却是虚与委蛇,只为粉饰太平,笑容虚假得令人心寒。
浮生一梦,倒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现实。
其实闲暇之余,胤祐也常常在想自己重活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初他发现自己重新回到康熙朝时,不可否认地,他萌生过一点夺嫡的念头,等后来看到这个与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康熙朝,这样的想法便渐渐淡了下来。
都说上一世大哥、太子爷、三哥、八弟甚至九弟十弟十四弟都是失败者,而四哥和十三弟是胜利者,可是要他这个旁观者来说,那场没有硝烟的九子夺嫡,真真是场俱伤俱焚的死局。
大哥戎马半生却又圈禁致,二哥一废二废癫狂后世,三哥起起伏伏终未得大用,八弟九弟更是改名除籍不得善终,十弟十四弟更是被打压了一生,虽为皇子之尊却是毕生无所成。
可是最后的雍正皇帝和怡亲王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么?他大概是雍正八年四月初的时候快没有意识,那个时候能来探望的兄弟都来了,却没见着十三弟,听闻对方的身子似乎也不大好了。他虽然不是雍正的心腹,游离在局外,但也能感受到当时局势的紧张与危急。不仅仅是西北外患,朝堂内部同样不安定——皇长子、皇太子甚至八贤王经营多年,他们的人或多或少或深或浅都有渗透到朝堂,雍正想必也是不敢大用,也就只有十三能任他驱使,这恐怕也是导致十三身体不好的原因之一。
至于他们这几个旁观的兄弟——五哥不用说了,作为宜妃母的长子,九弟的同母兄,性情甚善的五哥却被迫传达将胤禟派驻西北甚至改名除籍的旨意,本身就是一种忌讳;而自己虽因腿疾一早便与皇位无缘,但毕竟与大哥八弟同养在惠妃名下,感情与他人不同,在雍正朝活得也实在憋屈。一至十四这么多的兄弟,也就出身不高又养在苏麻嬷嬷跟前的十二弟勉强算是没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