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拉着戚懿的手臂,慢慢的步行回归,她们身后,芙蕖忍着饥饿与疲倦,恭恭敬敬的行着礼。
刚开始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想要一头撞死在地上的冲动,可心下一转,她若死了,便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母亲会更恨她,父亲也不见得会为她的死落泪。
她很想,很想看看,看看母亲和戚夫人的结局,看看父皇明明知道了这一切,还怎么忍耐的下去。
看看父皇百年之后,究竟是盈儿,还是安儿,能够荣登九五。
她想看的有很多,这其中,还包括她一见倾心的男子,还有那个她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女子。
起,落,起,落。
砰…砰…
膝盖仿佛是机械般不知疲倦的跪着,额头因为剧烈的撞击,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她仍在磕着头,额头蹭破了皮,血冒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而母亲,再没有回头。
母亲果然知道她,她不怕毒打酷刑,怕的只是她与母亲成为陌路人。
第二日,芙蕖的婚姻得到了刘邦的批准,鲁元公主婚配赵王张敖。
她不再是嫡长公主,长公主另有其人。
封号为和欣,和平友爱,欣欣向荣。
“鲁元公主,快快见过你的大姐。”此刻,她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母亲陌生的称谓让她心寒,眼前的人更是让她如遭雷击。
佳祉…
“母后。”
“佳祉乃是我与你父皇的长女,不日,将会往匈奴和亲。”谁的孩子不是孩子?她其实从未考虑过让佳祉为她做什么。
可偏偏,佳祉和芙蕖之间,竟有了那样不该的牵扯!
那日佳祉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并请求和亲匈奴时,她惊呆了。
芙蕖一向是最讨厌这样的事的,偏生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使得佳祉误以为他们全部殒命,便以此欺负了芙蕖。
佳祉若是以婢女的身份,纵使她防范着,可难免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芙蕖要打杀一个奴婢,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可若是和亲匈奴,那这一生,她们都会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对佳祉来说,太不公平了些。
“娘娘,佳祉是认真的,当年若不是您和师傅相救,怕是我已经被那几个人渣糟蹋了。长公主已经和张敖…她便是去和亲也定不会心甘情愿,这样反而会使我大汉和匈奴再生嫌隙。我的亲人们尽数死于战争,若我能为千千万万个类似于王家的百姓们付出我自己的力量,这样,我会觉得我没有白活一场。长公主想留在长安,可她容不下我,她需要一个人代替她,我愿意成为这个人。匈奴虽远,但我会穷尽余生之绵力,为我大汉,为我自己好好的活着,终有一日,或许,我还会回来。”她怕芙蕖吗?不,不是真的怕。
她只是经过了很多的事,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有这样的一条路可走。
一个充满冰冷,带着锋芒,染过血腥的女子,是可以去与豺狼为伴,去谋取大漠深处的宝藏的。
而芙蕖,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言不合就哭哭啼啼,心里眼里只会算计自己母亲的人,她会什么?
佳祉不屑芙蕖,也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纠葛。
解决皇后娘娘的燃眉之急,才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
“母后,她…”
“鲁元,她是你的姐姐,是要代替你和亲匈奴的姐姐,是要代替你受苦受难的姐姐,是因为你的无知与任性,要搭上她一辈子幸福的人。不要再表现出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母亲知道?母亲知道佳祉这个恶毒的女人强行…
为什么母亲明明知道,却不惩处她?
她宁可自己和亲匈奴,也不要她的帮忙…
芙蕖在心里呐喊着,随即,眼泪在眼眶打转,可强硬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不是清白之身,她好不容易才不用和亲,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而将所有美好的一切打乱。
姐姐…
佳祉,你侮辱了我,又怎么配让我叫你一声姐姐?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替我和亲?
很微妙的,芙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是否,佳祉也像戚夫人那样,喜欢女子?
心中冷笑着,芙蕖开口道:“见过姐姐。”
‘姐姐’二字咬的极重,她不是真心诚意的承认,不管这个佳祉心里怎么想,她都是她的敌人。
比戚如意还要可恶万分的敌人!
公元前199年(汉高祖八年)五月初十,汉高祖之长女,次女分别嫁与匈奴冒顿单于,赵王张敖。
两条长长的队伍,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不同命运的两个人,自此天各一方,本以为再没有了牵扯。
然而,芙蕖命途多舛的一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