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是夜深,被安顿在客房里的当归早就睡熟,抱着木枕蜷缩成一团,双腿夹绞住被子,睡得口水直流,不知做起了什么好吃的美梦。
李昊毫无睡意,见半掩竹窗的缝隙内投进一抹清凉的月光,披起衣裳起身,趿着鞋支起窗子,仰头望向天上一轮玉兔,已是露出了大半张脸。
“又特么快到十五了。”
李昊长吁短叹,回想起和当归在深山中寻路前行的时候,赶到月圆之时,当归再次变得狂暴无比,多亏李昊用仅剩的一包羊奶干百般诱惑,又讲述起玄奘骑白马取经的故事,才勉强将当归的狂性压制下来。一想到当归以后难免在繁华的州县犯了老毛病,四处伤人闹事,李昊便觉得头疼不已。
一阵呜咽的洞箫声传进李昊耳中,箫声若即若离,如泣如诉,音律参差,婉转动人。李昊起了兴致,悄悄走出屋外,循着箫声一路寻去,却见来时村口的山溪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临溪而立,夜风中衣袂飘舞,横臂吹响了一支斑驳竹箫。太阴玉盘的清辉毫不吝惜泼洒在潺潺溪水之中,荡漾起大片的粼粼银波,映衬得吹箫之人身影更显单薄,分外惹人怜惜。
李昊识得吹箫之人正是彩儿,立在彩儿身后静静聆听,一曲听罢,拊掌赞颂道:“吹得真好听,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能耐,使我想起了我的故乡,每到寒冬腊月,捕鱼的汉子在江面上凿冰下网,吹起唢呐来跟你这笛子的动静也差不了许多……唔,好像也有点区别。”
彩儿沉浸在自己吹奏的音律中,正自出神,忽然听得李昊的声音,惊讶转身,清丽的面容在柔和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不真实。
彩儿不曾想李昊会出现在这里,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旋即觉得如此表情落在李昊眼中有些羞人,于是抬起玉手,将被风吹乱的一缕青丝挽在耳后,微微垂下臻首:“我吹的是洞箫,却不是笛子,看来你虽然舞弄得好文墨,对于音律一道却丝毫不通呢。”
李昊向来好显摆自己是无所不知的大明白,闻言觉得自尊受到伤害,瞪起眼睛辩解道:“谁说我不懂音律,你可以出去随便打听,凤凰传奇的歌哪一首我不会唱?你要是会吹小苹果的话,我还能和着乐声跳广场舞呢!”
彩儿根本听不懂李昊在说些什么鬼话:“什么叫做‘凤凰传奇’?”
李昊正白话得兴高采烈,闻言又垂头丧气起来:“唉,你当然不知道,凤凰传奇是我家乡那边的一个歌唱组合,他们的歌有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具体表现就是:你明明没有刻意学过他们的歌,不过到了歌厅你才发现,随便点哪一首你都会唱,真是不值得拿出来显摆……”
彩儿被李昊的胡言乱语勾起兴致,十分好奇道:“你这人说话真是有趣,听似胡言乱语,偏偏说出的每一个生僻词儿均有些门道,姑苏城的人都像你这般说话么?”
李昊生怕言多必失,不小心露出马脚可是大大不妙,于是随口敷衍过去:“我刚刚听你吹笛……箫声中有些抑郁不平之意,敢问你可是有什么烦闷之事藏在心里?”
彩儿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落寞,半晌才咬住下唇,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古有伯牙子期,可从音律中听出危危乎高山,潺潺兮流水。不曾想你亦能即刻听懂我箫声中寂然之意。也罢,这件事我对你说,你可不许告诉了别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