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烈如山洪的劲力忽然退去。
维西瞪着两只红红的眼睛:“为什么不闪?”
黄裳直视着她,苦笑道:“挨这一脚,我会好受些。”
维西强忍着的泪水忽然滚滚而下,一张脸蛋却渐渐冷下来。
泪水流过冰冷的脸,构成一种凄艳而美丽的图画。
嗡!
便在这时,维西身上忽然发出一阵奇异的波动,金色长发无风自扬,湛蓝如海的清澈眸子里有血色一闪而过,随后在黄裳感知之中,她的气息竟是隐隐强大了一分。
这是……凝练了一滴源血?
自会面以来,一直沉默的夭夭忽然道:“是的,残缺天使新凝练了一滴源血,这是……炼血秘术。”
华生眼神发亮,叫道:“维西,你明白了?”
维西轻轻点头,深深望了黄裳一眼,一把推开他,砰地摔门而出。
华生按住喜色,愤愤道:“李公使,你刚刚那是谋杀!”
李朝政正色道:“华生医生,咱们熟归熟,话却不能乱说。我有多大本事,能在杀了福尔摩斯家族直系后裔后,逃过福尔摩斯先生的追杀?”
华生哼了一声,对黄裳道:“孩子,你今天的选择可一点也不聪明。”
黄裳道:“或许,是我的心太笨了。”
华生频频望向窗外,又说了几句,匆忙离去。
屋内静了片刻。
李朝政微笑道:“贤侄,可否告诉我作此选择的理由?”
回去的理由自然是有的,黄裳也解释了,却不是对李大公使,而是对正在发脾气的时空妖精:“其一,我夺舍顾北,等于欠他一条命,自然要负责起照顾顾西的责任,清廷已有仙士存在,耗费偌大代价送学徒过来,必有大用,我没成骑士也就罢了,现在成了,要是选择留下,无异于叛国,顾西会被怎样?”
“其二,东方存在仙士这种超凡力量,回去后未必前路断绝,说不定仙士更适合我,毕竟我从里到外,都是纯正的东方人种。”
“其三,从伊甸园出来后,我总有种隐隐约约的直觉,我要是留下来,似乎在不远的将来会遇到某种非常不好的事情。夭夭,这种感觉,你也有吧?”
夭夭轻哼一下,不服气道:“会有什么坏事?也许是错觉呢!”
心声交流快极,只在电光石火之间,黄裳也不理嘴硬的妖精,向李大公使正色道:“国不负我,晚辈焉敢负国?”
“说的好!国不负我,我不负国,”李朝政哈哈大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之视君如腹心。贤侄此言,有古大夫之风,甚得我心。”
黄裳微微一笑,明白李公使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
“君之视臣”一语出自孟子,下面还有两句: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直白点说就是,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坏,老子直接操刀砍你!
最大的去留问题达成一致,余下便是琐事,黄裳也不客气,当即问道:“李伯父,我何时回国,受封之后?”
李朝政闭上眼睛,似在感应什么,很快睁开眼来,挥手布下一道青气屏障,包住两人交谈空间,淡淡道:“不,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黄裳大吃一惊。
李朝政起身道:“不错。”伸手来拉黄裳。
黄裳侧身避过,坚持问道:“理由?”
李朝政定定看他一会儿,微笑道:“原来也是个倔孩子……贤侄,原初骑士珍重之极,外人晋升更是前所未有,加之你又是中国人,想通过正常渠道离开,怕是极难。或许他们宁愿毁掉你,也不愿让你回去。”
黄裳道:“不至于吧?”
李朝政摇头道:“或许你和福尔摩斯家的姑娘有些纠葛,不会如此,但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人,一切都从最坏的结果考虑。你要是留下,那几家门徒家族自然不会怎样,但你选择了回去,就说不准他们会怎么做了。”
夭夭在心中大叫:“那句话有问题!”
黄裳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中国人。这是鲁迅的名言,然而这位文豪现在只怕还在日本学医,那么这句话的来历怕是有些问题了。
只是眼下时机不对,黄裳记下此事,问道:“那受封仪式?”
李朝政笑道:“一个仪式而已,不受封,你依然是原初骑士,莫非,你舍不得那荣耀?”
黄裳迟疑道:“我还有些书和笔记……”
李大公使哂道:“些许杂物,舍去何妨?”
黄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走?”
李朝政答的极快:“出其不意,才有可能。走与不走,大丈夫一言而决,迟则生变!”
又一个选择摆在面前,像迎面飞来的利箭,又快又急,要人性命,是向左躲,还是向右?
黄裳心脏砰砰乱跳,身子微微发热,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