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自鬼域的裂缝离开之后,正如神荼所言,随着薛直再度沉浸入自己的世界,天空中那好容易开启的一条裂缝又逐渐愈合,天光不见,乌云压顶,全然一派暴风雪前的暗沉天色。
神荼站在城头,黑发与衣袂随风而动,宛若化身为一面黑色的旌旗。
随着鬼域的复原,城中那些看着阳光满面茫然的将士亡魂又逐渐恢复了先前麻木的眼神,手里的武器握着了,再度缓缓围住了下方的范无救与祁阳。
黑无常气吁吁地捶着腰直起身来,口中喃喃道:“寒冬腊月的,闹出这么个大手笔的任务,还让不让好好过年了。”
祁阳也累,陌刀挥出去差点脱手,亏他眼疾手快把武器又捞回来,横在面前挡下了身边老张的砍击,后退几步稳住,开口嚷了句:“你们鬼在下面还过年的?”
“当然过,我红包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年三十晚上塞小七枕头底下让他睡着过年!”抬脚踹开盾牌,范无救灵活的躲避,苍云一身铠甲,攻击力道大但移动速度有限,一击下来他不一定能抗的住,但躲开还是做得到的,如今,鬼差扑腾着手臂左窜右跳,活像只成精的大乌鸦,逗苍云玩似得领着一票将士追着他屁股后面打。
虽然不知道小七是谁,但祁阳也是领悟到,这鬼差心里也是挂记着人的,既然有所牵挂,那就更不能葬送在这地方,该好好回去完成自己想做的。
于是,苍云小将手上的陌刀又握地稳了几分。
谢必安离开时说要去搬救兵,很快就回来,让他们再支持一段时间。
想到这,祁阳下意识看了眼城墙上那个黑衣男子。
就在谢必安对薛直动手之后,天空出现裂缝,对方便顺势进入这鬼域,直直扑向城墙边,一手捞住了坠落的鬼差,还连番对薛直动手,那几下祁阳看在眼中,心里也能估摸出,对方若与全盛的薛直对抗,不一定会落败。
先不说他神出鬼没的,单看那气质容貌就绝非常人,祁阳本是自己想着这点心思,可那双紫眼睛突然就对上自己的,点点凌厉的色泽无声威慑了年轻将士的魂魄,让他心中暗惊——看到这男子,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畏惧的。
“他是谁?”祁阳问范无救。
那扑腾着满地飞的鬼差抽空抛回一句:“那是冥主,咱们老大。”
冥主威慑百鬼,这当真不假。
那高高在上的华服男人似乎是看不下去范无救与祁阳蹩脚的战斗力,兴许觉得他麾下之鬼办事效率这般低迷丢了他脸面,于是手握战戟面相这城中纷乱闹腾的鬼魂们,无声释放一身灵压,迅速弥漫在雁门关的每一片角落。
众生三千相,牛鬼蛇神人,千年下来,他什么没见过。
一些人魂,在他眼中就像蹦跶的小虫一般。
祁阳挥刀之间突然觉得手中微微一颤,随即,有畏惧之感攀上了脊髓。
下意识看向城头,顿时觉得世界背景模糊了不少,眼中只剩下冥主紫色的双眸,带着睥睨苍生的高傲,无声无息俯瞰下方。
于是,那些乱砍的亡魂,都有所感觉的,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刀,鬼域之中又诞生一股新的势力,这力量迫使他们放弃争斗,要乖乖站着别吵嚷打杀。
因为这新到的大能是个喜静的,不爱他们现在的行径。
默无声息的薛直终于有了点动静,他侧过脸,看向身畔的男人。
眼下,范无救与祁阳也连同那些被控制的苍云受到了无差别扫射式镇压,眼睁睁看着上头薛直与神荼对视而立,一丝紧张的站意一触即发的。
祁阳想,薛直大概是把冥主当成来袭的敌人了。
范无救则惊讶于,神荼居然不是先动手的那个,在薛直拿起武器之时,神荼只是静默观察对方,敌不动,我不动。
想来,是谢必安离开前特地拦下了要胖揍薛直的神荼,才避免了这会城墙之上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老白,快回来,你再不回来,冥主和薛直就要打起来了,不小心把薛直的魂打坏了,这高提成就没有啦……”
心里默默祈祷搭档快点回来,范无救诚心实意希望以真情感动上苍。
难得老天今日能抽空听听一个鬼的心里话。
几乎是在范无救刚想完这段祈祷词,城墙之上的神荼突然抬起手,那里正躺着的半片鬼差令,桃木做的令牌浮动着淡粉色的红光,神荼抬眼看向天空,深吸一口气,再提起金戟,一股灵气灌入,令他的神器光芒大盛。
面对如此强烈的光,对面的薛直小小后退一步,侧过脸避开那刺眼的光彩,而就在此时,神荼卯足力气,对着先前裂开的天际,虚空里重重一劈。
范无救和祁阳半张着嘴看着天空,一致想:啊,又开天了。
是的,浓云滚动的天空再度被劈开一道裂纹,神荼这一下用了不少力气,裂开的痕迹比之前谢必安用鬼差令弄开的还要宽大,如断骨沟壑一般的缝隙几乎横贯整个天空一般。
而且,这一次,外头不是晴好太阳天了。
裂缝中能窥得一点暗沉的阳光,大概是云层渐浓遮蔽了天色,隐约的,还能听到隆隆阵响。
起初听起来还以为是雷声,但细细听辨,里头还染着喊杀的人声。
祁阳眯起双眼看着那缝隙,听觉上辨认的出,外头那事物正越来越近。
直到一声骏马嘶鸣率先破空而出,一个策马疾驰的武将自裂缝潇洒越入,踩着云朵一路向雁门关奔来。
苍云小将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几秒内天空发生的变故。
大批兵马以天降神兵之势夺云而出,奔腾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为首的是个一身玄甲的武将,腰缠胯刀背后扛弓,身材高大结实,面容英俊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