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来赴宴的女客们都在小花厅中坐着,因为马上就要开席了,偏厅里面没人,所以周巧儿借着要送给她自己做的女儿家要用的东西,将秦惠平拉到偏厅里去说话。
杜氏便叫她们快去快回,说马上就要开席了,遂在马氏身边坐下,陪着她说话。而马氏见自己女儿把秦惠平拉到一边去说话,也不紧张,因为这会儿两人彼此都有归宿了,要说也只是说些告别和珍重的话,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所以也就由着周巧儿把秦惠平给拖走了。
不过她们不以为意,但在赵梅儿坐着的那一桌上,赵莲儿却是眼风扫到了秦惠平被一个生得很是乖巧可爱的女子给拉走了,而且她眼尖,竟然看出了秦惠平脸上不自然的神情,还有那女子欲说还休的表情。这可不得了,她一下就想到这女子会不会跟秦惠平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可是今日是自己姐姐和秦惠平结拜姐妹的日子,就跟办喜事一样,怎么能在这种场合下出现这种事呢。
或者在一般妇人的眼中,这不值得注意。可是在赵莲儿看来如今的秦惠平真像是她姐夫一样,这姐夫和别的女子在类似于喜宴的场合拉拉扯扯,而且秦惠平还被那女子拉到一个没人的屋子里去了,这真是让人无法忍受和气愤的事情。
所以下一刻赵莲儿眼中就适当地冒出了些怒火,那眼一直盯在秦惠平和周巧儿身上,再忙拉一拉正在和张氏正说话的赵梅儿,待赵梅儿转过眼来看向她问:“莲儿,何事?”
她便向周巧儿拉着秦惠平去的那方向指了指,气愤道:“姐,你快看,惠平姐她……”
赵梅儿遂顺着赵莲儿手所指的那边看,一看之下心中有些微的不适和少许的疑惑,本来笑颜如花的的,这会儿那如同娇花的容色也浅淡了些。
不过,当着自己的娘家人,她还是要表示自己对秦惠平绝对的信任的,就比如张氏这会儿略带些紧张地问她,“那牵着惠平去那边偏厅说话的小姐是谁?”
赵梅儿便笑着答:“哦,那人是和秦家交好的一家商户的女儿,和惠平自小认识,彼此往来的。”
“原来如此。”张氏语气放松了些,她这时候也和赵莲儿的心思差不多呢。自从知道自己大女儿赵梅儿和秦惠平是夫妻关系,且秦惠平又是夫之后,她不得不把秦惠平当成女婿看,也就是男子看了。尽管秦惠平和赵梅儿都是女子,可是在她和贾维等人眼中,这角色还是有分别的。所以,女婿和别的女子在婚宴上拉拉扯扯,张氏这岳母也有些担心是很正常。不过,这会儿听了赵梅儿的解释后,她听说是自小认识的,那戒备之心便要少些了。
可是赵梅儿这么说,虽然能骗过张氏,可是却骗不过赵莲儿,所以她很想说才不是那样呢,她明明看到秦惠平和那拉她的女子之间有些不正常。不过,她除了脾性急躁外,还不至于太不懂事。因此尽管差一点儿说出反对她姐赵梅儿的话,但好歹还是忍了,因为她晓得自己要是当着桌上这么多人说出来,就会让自己的姐姐下不来台,难堪丢脸。今日可是她的好日子,不能这么没有眼色。
“哦,原来是惠平姐自大小就来往的姐妹啊。那女子生得好乖巧……”赵莲儿呵呵笑着,以手掩唇掩饰性地笑道。
于是桌上的众人又开始继续先前的话题,说笑开了。赵梅儿心中虽然小有不安,但这时候她要陪着张氏等人,也顾不着去管秦惠平和那她并不认识的陌生的女子的事情。可是赵莲儿却在想,一会儿宴席要是开了,趁着众人吃席面的时候,就偷偷溜开,借着登东的名义去偷听那两人在说什么。
而此时在小花厅后的偏厅中,周巧儿拉着秦惠平一进去后,就将门给阖上,从里面用门闩给闩了。
秦惠平见她这样做不由得微惊,不过,也不阻止她,而是等她转过身来望着自己时赧然地说:“巧儿,今儿你能来,能见到你,我虽然没想到,但是还是挺欢喜的……我其实有些事情想和你说的……”
周巧儿咬着唇指了指屋中铺设着团花绿金闪缎锦垫的罗汉榻道:“惠平姐,其实我这一回来也是有话要对你说的,我们去那边坐下说话罢。”
“哦,好,那就坐下。”秦惠平讪讪道,随即依言去那罗汉榻上坐下。周巧儿见她坐下了,便走过去在罗汉榻的另一边坐了。
屋子中此时远比外头花厅中安静,一坐下来后,周巧儿觉得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着隔着一张素面紫檀小几后垂着头,粉面微红的秦惠平,她真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她面上的那道伤痕,告诉她自己看见这道伤痕,心中不晓得多心疼她。可是,如今她已经和别人结拜姐妹,实际上是和别人结为夫妻了,自己再那么做不是太暧昧了么,也不合时宜。就算她属于了别人,但是她还是心疼她。
双手紧紧交握着,她使劲儿控制住自己想要抚过她面上伤痕的冲动,最终嗫嚅道:“惠平姐,都是我混账,害得你这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我哥退亲,也不会弄成如今这样子。你不晓得,我看见的脸……心里头,有多难受……”
她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抖了起来,眼中浮上了雾色。
秦惠平立即抬头起来,调转视线去看她,见她眼中包着泪,纤瘦的香肩抖动着,脸上全是哀戚的神情,不免心中好一阵愧疚和心痛,便立即说:“巧儿,不怪你,那件事情……其实都怪我。是我,是我……”
她使劲儿抿了抿唇,十分为难,接下来的话她真是不好开口。不过,片刻之后,她终于决定再怎么为难,可也得把这话给说出来。
但就在她为难的时候,周巧儿已经紧接着说:“惠平姐,你是想说当日是你诱惑了我么?我后来想,也觉得当日在惠平姐那屋子里,你人比花艳,我和平日的自己有些不一样。不过,我告诉你,其实我就是喜欢你。一直到过了这么久时日再和你相见,我还是,还是见到你就心都揪到一块儿了……所以,那一日的事情,你没有错……”
秦惠平愕然,不曾想周巧儿说出这样的话来。深吸一口气,她决定还是赶快把当日的实情告诉周巧儿,她不想她再多一刻陷入这样的感情之中。
“巧儿,你听我说!”秦惠平切切地开口,“那一日,那一日,其实我和你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说得那些都是骗你的……”
周巧儿闻言,本来哀戚的神色立即带了不可置信,良久才说:“惠平姐,你一定是哄我对不对?你是想让我好过一点儿对不对?”
“不是,真不是。巧儿,你听我说,当日的事情是这么起的……”
秦惠平徐徐把当日自己用迷香迷惑周巧儿,让她昏迷睡在自己身边一晚上,等她醒后,故意装作哭泣,说自己被她欺负了,利用她心思单纯骗她,然后是为了利用她布局,将来逼得他爹娘和哥哥退婚的事情都对周巧儿细细说了一遍。
“什么?你……你……”周巧儿听完,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抬手指着秦惠平,全身都在颤抖,她完全不敢相信秦惠平竟然是在骗她,所谓的两人之间亲密的关系只不过是她编造出来的谎言。她只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而自己却是掉进了她的陷阱之中,并且被她利用了。
先前自己还一直愧悔得要命,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是自己害了她。又因为自己没有能力给她将来而伤心。这样看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只不过是她利用的一颗棋子,也就是说她根本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而自己对她的痴情如今想起来就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亏自己这一次还亲自跑来向她解释,向她告别。
“呵呵……很好,很好……哈哈哈哈!”骤然而降的愤怒之后,周巧儿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只不过她笑时,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冲破了眼眶,纷纷争先恐后的坠下……
秦惠平愧疚不已,立即伸手去握她的手,一面急道:“巧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那时候被你哥哥逼婚,我实在是不想嫁给男人,所以才出此下策,利用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是个卑鄙小人……那时候我以为梅儿死了,我心里只想一辈子无论身心都属于她一人,所以……”
说着这些话时,秦惠平将周巧儿的手拿起打自己的脸。周巧儿却猛地将手一下子给抽回,圆睁秀目怒视着她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我今日来贺你喜结良缘,恐怕你一辈子都不会跟我说这个吧。然后让我即使远嫁京城,为人|妻,为人母,心里还要想着你……就算你说你不得已,可你也没权利可以挑选我成全你的深情。秦惠平,我恨你!我也不会饶恕你,你等着,你等着……终有一日我要你为欺骗我利用我而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