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白进来的时候傅清浅已经醒了。
他一进门,把外套脱掉,丢在一边,怕将外面的冷气带给她。
“醒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刚醒没一会儿。”傅清浅鼻子灵敏:“你喝酒了?”
沈叶白“嗯”了声,凑近了让她闻闻:“能不能嗅出我喝的什么酒?”傅清浅刚说了一句:“你当我是你呢。”沈叶白修指插进她的乌发,按着后脑勺用力吻她,把酒的余香渡给她似的。
放开来的时候,他一脸坏笑:“这回偿到滋味儿了吧?”
傅清浅看他牵着嘴角的样子,又痞又魅,她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实在跟他气不起来,只轻轻的唾弃:“臭流氓。”
沈叶白一笑了之,说:“去一家新酒庄喝的酒,江方喻的妹妹开的,你也见过,在酒吧里,一次跟沈流云和林景笙一次喝酒那次……”
不用他再帮忙回顾,傅清浅一下就想到,再有一次就是她因为定位仪的事去酒吧找他兴师问罪那次。那个瓷娃娃一样精巧的女孩子就坐在沈叶白的旁边。沈叶白站起身拉住她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就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双眼睛,水晶一样好看,单是路人,傅清浅一定会欣赏赞叹。可是,出于女人的敏感和精锐,她觉得那双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不纯粹。
隐隐包含了其他什么东西,类似于迷恋。
想到这里,傅清浅的情绪像被噎了下,气息不畅。
男人线条粗大,也不会像她一样敏感防备,还有沈叶白干脆没往那上面想,所以,看到傅清浅整个人凝固住了。
问她;“没想起来?就是坐我左手边那个。”
傅清浅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可能忘记,简直叫人过目不忘啊。”
沈叶白眯起桃花眸子,笑了:“吃醋了?”
他伸手抱她,仿佛非常享受被她珍宝一样占用的感觉。
傅清浅推开他,“吃什么醋?你想太多了。”
迷恋他的女人还少么,就算现在住院,小护士见了他笑得都格外甜。早知道他这张脸容易招蜂引蝶了。
如果遇到一个春心荡漾的女人,她就要耿耿于怀,内心动一番干戈,那她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真是那样的话,她迟早会变成一个怨妇,早晚被沈叶白嫌弃。
沈叶白扫兴的收回手:“真识大体。”他拿出邀请函说:“有一个红酒展览会,江语然邀请我和付明宇一起参加,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江语然……傅清浅心里讷讷:“名字都这么好听。”
她百无聊赖的说:“我对红酒没有研究,也不敢兴趣,你们去吧。再说,一张邀请函肯定只能去一个人。”傅清浅看了眼时间,又说:“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回工作室上班了,也没有时间。”
沈叶白从她手里猛然抽回邀请函:“不去拉倒。”
他把它装进了口袋里。
闷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回头问她:“你饿不饿?”
语气也不温柔。
傅清浅一拉被子躺到床上:“不饿,我要睡觉了。”
“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傅清浅闭着眼睛:“那也不饿。”
沈叶白无声的看了她一会儿,去洗漱了,室内稀里哗啦的响声。
等他收拾完了出来,自动爬到她的床上,钻进被子里。
傅清浅不让地方,闭着眼睛貌似睡着了。
沈叶白直接抱过她,硬性塞到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后,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整个住院部里,最心情愉悦,精神百倍的人就属沈流云了。
都说人的病态多数源于精神。
沈流云这种精神状态的,好的也比一般人快。
别人把住院当成愁事,她却跟住酒店差不多。
很快和小护士打成一片,穿着棉拖鞋和睡衣到处跑,找人聊天。
之前是找傅清浅,次数太频繁,被沈叶白提着衣领拎了出来。说是影响傅清浅休息,告诉她到别处玩去,不要再来了。
无奈,沈流云不玩手机的时候,就去护士站到人聊天。
尹青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觉得实在没必要陪护,第二天就干脆不去了,只是到了饭点让阿姨或者司机把饭送去。
沈流云吃饱了,就发信息骚扰林景笙,提醒他别忘了昨天的约定。
“约定”这个词汇,想想就让人觉得特别美好。
她躺到床上翻滚,傻笑。
护士问她:“呦呦呦,这么高兴,是不是男朋友快来了?”
沈流云坐起来嘿嘿直笑。
“是啊,他已经往这里走了。”
从林景笙的工作室到医院,正常行驶不堵车的话,十几分钟就到了。
就算他出门时收拾东西,交代工作,需要耽搁时间,半小时也该够了。
沈流云满怀期待,又百无聊赖的等了半个多小时,林景笙还没过来。
等不及了,打他的电话。
语音提示无法接通。
沈流云纳闷:“人呢?怎么会无法接通?”
林景笙本来早就已经到了。
停好车,往住院部走的时候,偶然看到了沈叶白。即便一个背景,他也认出那是他,修长,挺拔,像一株乔木。
林景笙就要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走出几步,顿在那里。
沈叶白的状态好像不对,他本来向前走着,忽然手掌撑着柱子站定,他一只手按着脑袋,挺拔的腰身一再下弯,那是隐忍痛苦时人会呈现的肢体状态。
林景笙不近不远的立在那里看着。
好像是头疼,而且,程度明显在加剧。
沈叶白身体下沉,俨然快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他攥紧拳头狠砸了两下脑袋,像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隐忍的站起身,往门诊楼那边去。
林景笙想也不想,迈开步伐跟了过去,路上,他掏出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沈叶白高大的身体摇摇晃晃,看来真是疼得不轻,他抚着脑袋,随时会昏厥栽倒似的。
穿过门诊大厅,沈叶白狂按电梯键,短暂的等待中,他薄唇紧抿成一道线,脸颊苍白无血色,额头的汗不停的往下滴。
电梯门开启后,他难耐的轻哼一声,一步进入。
林景笙等电梯升上去的时候,走过来,看着红色跳动的数子,在五楼停了下来。他对着电梯旁墙壁上的指示牌看了眼,五楼,脑科,神经科……
他猜测沈叶白一定去了脑科。
沈叶白真的是脑袋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也不止一次听傅清浅说,沈叶白有头疼的毛病。病理性查不出问题,但是,又总是发作。
这回林景笙是真的亲眼看到了,发作起来貌似非常严重,能瞬间将沈叶白这样一个大男人催垮。
又一波人过来等电梯。
林景笙回过神,默默的转身向外走。
他的脑子里有一系列的疑问,真的不是病理性的吗?如果是心理问题,那一定有产生它的根源,沈叶白的生命中经过什么大的变故?或者能对他的心理造成创伤的事件?
如果真的有,会是什么事呢?
沈叶白的人生履历他也是了解过的,和一般人比起来,实在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坎坷,沈叶白纯粹是那种天份过高的人,这样的人仿佛不用很努力,就能轻松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一切事。
这样的沈叶白,会经历过什么样的创伤呢?
林景笙知道,生活中小来小去的不如意,不顺心,根本就造不成这么严重的问题。
不知不觉,他已经从门诊楼里出来了。
冬季惨白的日光照在脸上,不暖,但刺目。
林景笙眯了眯眼,适应眼前的光色。想起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已经涌了进来。
都是沈流云打的,有四五次。
林景笙忽然想到是来探望病人的。
他连忙去住院部,搭乘电梯上楼。
明知这个时间沈叶白不在,走到402门口,犹豫着,却没有进入,直接大步通过。
林景笙心里有点儿乱,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傅清浅。
沈流云一见他进来,忙呼“万岁”,她说:“大叔,你终于来了,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进到沈流云的领地,情绪很容易就被扭转到另外一个频道。
林景笙暂时放松,笑着说:“没有什么事,只是出门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怕打扰,就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了。”
沈流云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
林景笙笑了笑,安抚她。
沈流云问他:“你去看过清浅姐吗?”
林景笙微微一怔,说:“没有。”
“是不是我哥在那里?”沈流云皱巴着脸,嫌弃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去上班,天天盯在这里也真够烦的,好像清浅姐是他一个人的似的。我去找她玩,也被他哄出来了,嫌我吵,说清浅姐不能好好休息啦。我哪里吵了?我又不是那种聒噪的人。”
林景笙本来心事重重,听到最后,忍俊不禁。
“你很了解自己嘛。”
“那当然了,我怎么会不清楚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景笙到底忍不住笑了声,说:“既然他不让你去,你就不要去了。也不要满医院的乱跑,医院最不干净了,什么病菌都有。你只是感冒,打两天针就好了,别再被传染上别的毛病。”
沈流云叫他安心,她说:“我就这一楼层来回转转,并不到其他楼层去晃悠,你放心吧。”
林景笙想到什么,若有所思:“你哥哥对你很凶啊,一般的哥哥不是都很宠妹妹的吗?”
沈流云吐了下舌头:“那是别人的哥哥,我哥不行,他才不宠我,他只会嫌弃我。我哥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孩儿。”
“你们家里人很宠他吗?比宠你还厉害?”
“我跟我哥一比,那还算什么啊。他从小到大都比我受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还不是因为他比我聪明,又是男孩子,沈家的将来都是要指望他的……”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听着,沈流云呱呱的说了一堆,一部分进了他的耳朵,他的心,一部分飘走了。
说沈叶白受宠,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他是长子,豪门世家肯定都特别看重这个,后继有人非常重要,而沈家那么厚的祖业,却只有沈叶白一个男孩子,本来就已经算得天独厚了。
再加上沈叶白长得好看,小的时候肯定粉雕玉琢,特别招人喜欢。更锦上添花的是,他聪明,智商几乎无可匹敌。
这就铸就了他在家里的绝宠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