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全声音沙哑,终是一个字也发不出了。那眼泪溢出眼眶,良久,嗓音凄楚:“三少……”他跟随了一把年头的统帅,如今不过二十五六岁,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却倒在他的怀里再也醒不来了。
那边对峙的枪声渐渐止息,对方见势不妙逃开了。
张孝全抱着付江沅坐在那里,整个人痴了一样。他的眼眶红得厉害,时不时的唤他一声:“三少,你醒一醒……”
如何能再醒得来?
医生早已下了死亡判决书,说付江沅的时间不多了。他的病生得古怪,时好时坏,却找不到根治的法子。
付译心中一直惴惴,只怕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病发。这一回千般阻挠,就是担心他的身子骨吃不消,闹出什么事来。不想率大军这一走,竟是有去无回。
付江沅病逝的消息传到江城去,整个付府一片悲啼声,连带三军将士一起,噩耗传遍清州八省。
付译当时便昏倒了,下人叫来医生抢救。
许婉婷亦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下坐到椅子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来,一滴一滴砸到旗袍的下摆上,那衣料并不吸水,圆润的一颗一颗的滚下去。她一双手紧紧抓着沙发沿,目光僵直的盯着某一处,瑟瑟发了很久的呆,吸着鼻子轻音讷讷:“你这样是在报复我么?是你把他带走了是不是?你在报复我对不对……”
一缕散发垂下来,摭住她一双含泪眼。只见露在外面的脸色煞白,如鬼魅一般。她那样的惶恐。
下人痛心的看着,并不敢上前说一句劝慰的话。
因为清军的撤离,辛店城的封锁解除了。
寂寥的日落时分,城中街道热闹起来,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从深巷中传出来,也是忽远忽近。路上行人步伐散漫,余辉里来了又去。坐在车上看着他们就仿佛做梦一样。实则这一切都好似一场梦,没有哪一样是真的。好的,坏的,只要一觉醒来就通通忘却了。
可是,付东倾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即便是那样恨着一个人,却也从未想着亲眼目睹他在自己面前倒下去。他觉得两个人的对决不过刚刚开始,仿佛一阵风过,付江沅就在他面前轰然倒下去了,他的心口猝不及防的像被人狠狠的拧了一计。
一起长大的光景就那样不可遏制的跳脱出脑海,也有拳脚相向的时候,男孩子没有不打仗的,却是好的时候居多。
曾几何时他们无话不谈,一起上战场抵御外敌。那时候只以为会勾住膀子一辈子,朝着一条路一直不回头的走下去,没想到走着走着便散了,终有分道扬镳的那一天。
付东倾靠在椅背上,默然望着窗外,较量不等开始就结束了,比起这样,他还是希望他能站起来,哪怕最后争得头破血流。
汽车缓缓驶出辛店城,像是一场浩劫,这次战争不仅改变了许多东西,也带走了许多东西。
当真是输了,而且一败涂地。
各大报纸纷纷刊登了付江沅的死讯,这一颗星辰的陨落,俨然惊涛骇浪。就连几个知名的外国评论家说些此事时,都惋惜不已。说付江沅是最令人痛心的一个青年才俊,亦是清军最大的损失。
那一天林君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不能嗜辣,店员上菜的时候却发现里面错放了辣椒。她吃了一口,没有偿出任何的味道,眼泪哗啦啦的流出来,肺腑中火烧火燎的,太辣了,她觉得难过,心里也疼得厉害。
即便吸紧了鼻子,那眼泪还是一滴一滴的淌下来,而她低着头,眼泪积到桌面上,映着她伤心欲绝的一张脸,竟是那样的狼狈不堪。
忽然胃里一阵翻腾,扔下手中的筷子,跑到外面搜肠刮肚的吐起来。干瘦的手指紧紧按着,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了,胃里,还是心里?
那样难过,像是要死掉了。
只是不太相信报纸上说的话,即便她曾经恶狠狠的诅咒过他不得好死,却没想过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是何种滋味。原是如此,没她料想中的半点儿欢愉。
林君含吐到最后,眼泪流得更加汹涌。而她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慢慢连呼吸都要没有办法了。
你有没有如斯难过过?不知道这一天该怎么过,亦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来……
付江沅一走,整个付府刹那间崩塌了一般,几日来阴云笼罩,就连下人都个个沮丧得唉声叹气。
昔日那个顽劣却待下人友善的付三少,年纪轻轻说没就没有了。
付俊仲整个人像魔怔了一样,得到付江沅去世的消息,瞬间崩溃掉了。他没想到自己一次的失误,竟让他的三弟连命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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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