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东倾似要这样站到天荒地老去,立在段家的客厅一动不动。吴姿是不敢得罪他的,让下人请他去用晚餐,他也不肯。非要等段芳华想明白了,让他悬浮的心尽早有个决断。
段芳华躲在房间里,她的心不比任何人好受。只是烦乱得紧,同样没有吃晚饭,段夫人亲自上去催促了几次,段芳华坐在梳妆台前无动于衷。盯着镜中一张花颜,也早被泪水冲得不成样子。就那样抑制着某种情绪的喷发,直至喉咙泛酸,像哽着一根利刺。动一动,便能吐出血来。
吴姿不由得唉声叹气:“芳华,你不防下去跟二少说一声,打发他走了就是。就让他一直在花厅内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付家的人我们又如何开罪得起……你只要下去同他说一声,总司令已经明令禁止我们段家再将军火出售给任何人。要他有什么事去找总司令说,相信他也不会为难我们段家。想来他不会傻到同自己的父亲过不去……”
这个硝烟弥漫的时候,一军统帅私自脱离战场,已是触犯了军法。消息很快传到付译的耳朵里去,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做出了傻事。痛斥一声:“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之后,马上传令到洛阳城去,打消了他的一切念头。并派人去洛阳城将付东倾带回去,准备进行军事审判。
所以,现在即便段家松口,绥军仍旧得不到那批军火。
段芳华面无表情的听着,即便付译传话下来又怎么样?为着那个女人付东倾不惜冒着上军事法庭的危险跑到洛阳城来,后果他不是没想过,分明只是不在乎……到了现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心只想着那个林君含,对自己反倒漠不关心。所以,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他定然不会死心。
须臾,冷冷道:“既然他自己不肯离开,那就任由他呆在那里。会有人将他带回去的……”
吴姿劝不了她,几天折腾下来也是筋疲力尽,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小辈人。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这样说,那这些事我就不管了,有些话说了你也不肯听。我去房间休息一下,你也不要干在这里坐着了,一会儿我让人送些吃的上来。”
接着便走开了。
没多久,听到楼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叩响她的房门,段芳华被吵得心烦意乱,抬眸应了一声:“进来吧。”
那门被人一下推开。
丫头的声音随之传来,惊慌道:“小姐,是二少自己非要上来……”她们已经极力去阻拦了,又如何拦得住?
段芳华一回头,果然看到付东倾站在那里。
他的心头到底是燃着一把火的,一时片刻都等不下去。她实是想问他:“那个女人对你而言就这样重要?比你自己还要重要?”
思萦须臾,辗转吞咽。她能想到问出来会得到怎样的答案,他终归说对了一句话,明知他的所作所为,她这样又是何必呢?
对那听差淡淡道:“你先下去吧,不叫你们不要上来。”门板一关合,她便出口讽刺:“你就这样迫不及待么?不是说要等我考虑清楚,这才短短的几个时辰,你便受不住了。是担心扶桑人会倾刻间消灭绥军,要了那四小姐的命?”
打她转身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一直在进行一场对决。原本她不该是他的对手,可是这一回她却攥得了这样大的一个筹码,如同是掐在付东倾的命脉上,怎么样都满满的胜算,她当然沉得住气。
瞄了一眼古铜色的摆钟,唇角讽刺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是担心付译派来的人早早的将他带回去,到时候他连自由都失去了,再不能为那个女人做半点儿事。
怕是在此刻的付东倾看来,没什么比这个更痛苦。
付东倾任由她怎么说,他知道段芳华有许多的牢骚要发,这个女人的怨气有多重,没人比他更清楚。平日里的戾气尽敛,目色平静的望着她,就仿佛望着一轮沧海明月,那是他的希望。
直等段芳华将刻薄的话语说尽,他才缓声道:“你所想的那些都没有错,我的确是怕,怕不能平息你心头的怒火便被总司令派来的人带回去……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亦如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没错,林君含的确是我的心上人,打从何时开始这个女人被我记到心上去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只等恍然想明白,就已根深蒂固,想剔除,已经没有办法。我便像着了魔似的,明知道她的心里没有我,半点儿都不曾有。而我仍旧扮演着卑微的角色,跳梁小丑一样自说自话。这个女人在我的生命里是不同的,从没一个女人像她那样莫名的吸引我。等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便静静的对自己说,付东倾,你完了……”
当真是完了,这世上的感情覆水难收。一颗真心钟情以对,哪里还由得自己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