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管狱的婆子听见,知道她想说体己话,笑嘻嘻道:“可不许太久了。”两人相携出去,就在神像之前饮酒用菜,十分惬意。
凤姐听那两个大吃大嚼,再看一眼自己面前的菜色,就又有些不高兴了:“为什么她们有羊肉有酒,我这里只得这几个菜?”
平儿笑着倒了一碗鸡汤给她,那汤炖得久了,汤汁黏稠,香浓得尤如肉化开了一般,撩得凤姐肚内馋虫直叫,连吞了好几口口水,眼睛直盯着平儿手里的碗,根本半点也挪不开。
平儿轻声道:“我怕姑娘在里头吃的不好,骤然吃了大荤的胃里不舒服,姑娘明日就要启程了,若这时候身子不适,恐怕不好。”
凤姐惊道:“明日就要启程,去哪里?”
平儿道:“发往岭南,任凭州县处置。”
凤姐一怔,定定看向平儿。她出身官家,自然知道本朝流放人犯,多半是往北地边塞,填充军奴,如贾珍便被发往辽东效力,自己能改去岭南,必是动用了大人情、大干系,以平儿的身份,还未必疏通得了,在心里将自己认识的人梳理了一遍,迟疑着问:“我哥哥…替我打点过了?”问的是王仁,眼角却不住去看平儿。
平儿犹豫一下,才点了点头,道:“岭南虽然有些瘴气,比起塞外到底要好多了,况且那里我也熟些…”
凤姐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挑眉道:“你…陪我去?”
平儿道:“那是自然。”
凤姐见她答得理所应当,又是一怔,连饭也忘了吃,盯着平儿看个不住,平儿给她看得不自在,催促道:“我托人以拜祭狱神的名义带姑娘出来的,不能久留,姑娘还是先趁着用了饭罢。”
凤姐听说,才拿起筷子,先喝一口鸡汤,这汤是用人参煨的,若是从前,凤姐一定嫌弃汤里有苦味,此刻却觉得滋味甘美,龙肝凤髓亦不可及。
平儿见她用得欢畅,忙不迭地在一旁布菜盛饭,一面又急急叮嘱道:“我带了一件旧棉衣,还有些药丸碎银,姑娘把衣服贴肉穿着,银钱自己贴身收好,不要叫她们看见,这些人眼里见不得好东西,若看见了,只怕就要拿去。”说着从边上拿出一个小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件缝得极细密的棉衣,又将地上两个火盆点燃,待凤姐用了饭,四周已经暖洋洋的,平儿才将棉衣展开,对凤姐道:“我服侍姑娘更衣。”她说这话时并无它意,凤姐却不知怎地红了脸,再低头看自己身上,她的好衣裳都叫人剥了去,这一身还是那东婆子舍给她的一件破衣,外头罩着王子腾夫人走时给她留的一件夹袄,穿了许久,外头固然又脏又破,里衬却比外头还要难以见人。
凤姐看见自己这模样,想起自己入狱以来,便未曾沐浴过,脸由红又变得白了,捏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才道:“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