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外紫鹃正看着收行李,见了宝钗,迎面笑道:“宝姑娘怎么出来了?可是我们姑娘又心血来潮,要吃什么稀罕东西,还是又起了什么主意要作弄你呢?”
宝钗笑道:“这回你倒冤枉了她,我是来替她取诗稿的。”
紫鹃听说,忙亲向车里取了一个匣子出来,道:“这是今年的诗。”
宝钗便打开匣子,从中选了几篇,拿本书夹着,慢慢踱回去,只在门口,就见香菱与黛玉聊得比先更加热络了,两人都是眉飞眼笑,谈得头都凑到了一块去,若非从小习着闺阁礼仪,这会子怕是彼此脸上都是对方的唾沫了。
宝钗加重脚步,一路走到两人身边,也不见她们有分毫察觉,重重咳嗽一声,也未得两人一顾,只得径直把那书扔在桌上,黛玉、香菱皆是一吓,黛玉几乎直直跳起来,一指头戳在宝钗腰上,恼道:“你吓死人了!”
宝钗道:“我方才又是跺脚又是咳嗽的,你们自己听不见,又怪谁来。”因见黛玉起了身,便顺势往她两个中间一坐,黛玉不防备给宝钗抢了座,恨得道:“薛宝钗!你就没一日叫我安生的。”气呼呼地坐在一旁,把脸往边上一转,那头香菱早如获至宝般,捧起书本,小心打开,将里面的诗稿一张张揭出来,轻声念出,遇见喜欢的,便多念一遍,不多时,几首诗都看完了,香菱便又翻着自己的稿子看了一遍,对黛玉笑道:“我竟只输你半筹。”
黛玉早看见宝钗取的并非自己最得意的几首,瞥宝钗一眼,道:“我观你诗中意象,格局已是大有了,你又这样勤奋,再过几年,怕是我不如你。”
香菱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林姑娘的才气,我怕是一辈子也追不上。”说完忽然又问:“宝姑娘近年当真不作诗了么?”
黛玉道:“她现在整天只打算盘,浑身都是铜臭气,哪里还做得诗!”
香菱便只是叹气,又与黛玉讨论些诗词上的事。黛玉因宝钗横在香菱边上,倒不大自在,同香菱胡乱说了几句,推说累了,香菱道:“瞧我,你们一路大老远来的,一定累得狠了,我却只顾着拖着你们说话。”忙好生将她和宝钗送入屋内,却又借了黛玉的诗稿回房研读。
黛玉等她一走,便把眼向宝钗一横,道:“你方才做什么要坐在她边上?”
宝钗道:“我不过随便一坐,哪里有那么多讲究,你又来大惊小怪。”
黛玉白她一眼,道:“你巴巴儿地挤开我,自己急忙慌脚地坐下去,这叫‘随便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