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霍去病从朔方归来,霍光很是忐忑了些时日,毕竟兄长再三告诫过他,不得对太子有非分之想,可一向对兄长的话言听计从的他却没有听从,而是始终和太子保持着比君臣更亲密的关系。
霍光熟知兄长的脾气,也做好了再被他痛斥一顿的心理准备,不料霍去病回京后对此事只字未提。幸运逃过一劫的霍光并不敢掉以轻心,他总觉得兄长不是放过他了,而是暂时不想和他算账。
见霍光为此惶恐不安,刘据尝试过安慰他,说是去病哥哥既然没有再提起,显然就是不在意了。谁知霍光思来想去,愣是不信刘据的话,他执着地认定,霍去病的态度不可能突然来个大转弯。
劝慰无效,刘据无奈地摇摇头,他觉得霍光是钻进牛角尖去了,霍去病什么也不说,明摆着就是默认他们的往来了,他还想要什么,难道还要去病哥哥亲口对他们说声恭喜,想也是不可能的。
霍去病一直不表态,霍光就一直琢磨他的心思,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让兄长满意了。直到后来,霍姮都能牵着霍青君在冠军侯府到处乱窜了,霍光才恍然大悟,太子当年的猜测是对的。
尽管想通了这一层,可霍光在与霍去病的交流中除非是说起政事,否则绝少会提到太子,因为他只要说了,兄长看待他的目光就会多出几分打量的意味,仿佛他的存在就是对太子的不利似的。
“是子孟告诉去病哥哥我在这里的?”刘据能够想象得到,霍光肯定犹豫了很久。
霍去病轻轻哼了声,算是默认了刘据的话。从小到大,他和太子是舅舅最疼爱的孩子,就是无忧无虑兄妹几个,从舅舅那里得到的关心也不会比他们更多,有些话也只能由他来对太子说。
“阿光不放心,央我进宫看看,可我似乎觉得,据儿你并不需要……”被人安慰。霍去病看得出来,刘据虽然伤心,却并未因此慌乱失措,他清明的眼神告诉他,他知道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谁说不需要?”刘据转过头,直直看着霍去病,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低下头去。
霍去病伸手一揽,刘据失神地跌入他怀里:“只要你还需要,我一直都会在的。”
刘据咬了咬唇,坚持不肯抬头,他不想承认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
元封六年,李夫人病逝,这与刘据记忆中的时间点是一致的。
李夫人死前,皇帝去探望她,她蒙着被子,死活不让皇帝看她的脸,有人问她原因,李夫人回道:“所以不欲见帝者,乃欲以深托兄弟也。我以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上所以挛挛顾念我者,乃以平生容貌也。今见我毁坏,颜色非故,必畏恶吐弃我,意尚肯复追思闵录其兄弟哉!”
李夫人为了她的家族可谓是殚精竭虑,可惜她的弟弟李季太不争气,在她去世不到一年就因奸乱后宫所连坐,李延年和李广利受他牵连,也被灭族。
李家彻底完了,可由于皇帝对汗血宝马的渴求,发生在太初年间的大宛之战注定是无可避免的。刘据至今都记得,为了远征大宛一事,他和皇帝起过多少冲突,每每以不欢而散收场。
“去病哥哥,这一仗是非打不可吗?”单论实力,大宛远不是大汉的对手,可长达万里的距离对汉军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当初李广利两征大宛,伤亡的汉军人数超过十万。
霍去病默然颔首,见刘据皱眉,面露不解之意,为他解释道:“陛下征伐大宛,不仅是为了汗血宝马,也是为了震慑西域诸国,匈奴人休养生息了十几年,又开始不安分了。”
刘据闻言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太初二年之后汉匈重燃战火的事,可眼下匈奴人还没什么动静,霍去病就能判断他们未来的动向了,真是让他不能不佩服。
见刘据面有忧色,霍去病淡然道:“大宛实力有限,虽然距离远了些,可只要战前准备做得充分,拿下倒也不难。”若不是刘据没兴趣,他现在就能把具体的作战计划分析给他听。
“你要亲自去吗?”霍去病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刘据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