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意已动,很有跃跃欲试之感,但理智和顾虑又让高岳不得不沉吟不决。他是秦州最高领导者,万一做出了错误的决策,那将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甚至引来毁灭性的灾难,好容易走到今天,他不能不慎重。
高岳沉默不语,兀自思索。那邓恒察言观色见他模样,以为满腔热情被泼冷水,有些心灰意冷,竟把手一拱,涩声道:“既然大将军有所不屑,那小民叨扰了,告辞。”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犹豫。
“站住!”
高岳一声断喝,呼啦一下立时涌进大批全副武装的卫卒,横起刀矛奔过来将邓恒围在堂中,虎视眈眈的瞪着。这些大兵,不问缘由只听结果,只要高岳迸出半个杀字,邓恒绝对便会立时毙命当场。
邓恒停步不前,惊疑的目光缓缓扫过一众卫卒,却并没有什么惧色。然后转过身来,直视高岳,沉声道:“要杀我么,敢问我有何罪?”
这邓恒,果然是在边塞长大的汉人,虽然有受过教育彬彬有礼的一面,然而多年浸染,他骨子里,也自然带着粗犷难驯的野性,乃是合则来,不合则去,不愿半分罗嗦。
杨韬与邓恒相识未久,但也关系不错,属于能够聊到一处的契合之人。又因为邓恒是自己带来襄武的,万一出了事,对于高岳、对于靖边城,杨韬感觉自己两边都不好做人。当下他不由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忙几步上前,做着手势先暂且制止了卫卒们的咄咄逼人,又慌忙对高岳躬身道:“大将军!这位邓城主,性格直率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还请大将军宽宏大量,恕他一回吧。”
高岳微微一笑,挥手让卫卒们退下,爽直道:“邓城主曾助我军一臂之力,且远来诚心见我,又有真知灼见赐教。我正欲引为良友,多多亲近。邓城主并未故意冒犯于我,我又哪里会有什么责罚之意!你们误会了,我岂会因人真情流露,便就睚眦必报?”
邓恒心中也松一口气。他本早有耳闻,从前很多达官贵人,对于边塞胡汉民众,都很是冷淡蔑视,认为他们是粗鲁无知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随意鞭笞侮辱乃至杀戮的事情,比比皆是,毫不为奇。本来担心高岳也是彼辈,但现在看来,竟然有云泥之别。他微悔适才不该任性而为,万一高岳因此大怒,必欲杀头而泄愤,那此时他多半早已身首分离了。
“小民粗野无礼,幸而有大将军宽宏似海,不加责罚,小民感激之外,实在羞愧难当。”邓恒深深下拜,敛容而谢。
高岳摆摆手,道:“无妨。其实邓城主之言,甚合我意,但之所以不答,并不是装腔作势要对你有什么轻慢,而是我秦州目前,也确实有很大的难处,有些抽不出手来。我看你与杨将军较为投契,可请杨将军代为介绍一番。”
听完杨韬略为介绍了秦州目前的现状和面临的难处,邓恒恍然大悟,很是抱歉道:“如此,倒是小民过于急躁,而曲解了大将军的诚意,实在罪过。不过大将军既然并不会将我等拒之门外,那么小民倒有点愚见。”
“大将军目前要全力防备汉国,这是情理之中的事。然而,我以为并不妨碍可于此时收纳塞北。大将军并不需要有什么费力的行动,遣一偏师,或者再有体察民意的官员,同去塞北恩威并施,然后小民再献些绵薄之力,基本上就不会出乱子,继而可以保证南河套,起码在名义上已置于了大将军的麾下。然后再酌情奖励归顺,惩戒不服,接下来一切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高岳嗯了一声,见邓恒始终是热烈主动,实在不忍冷了他的心,于是便微笑道:“好。邓城主之言,我记下了。不过兹事体大,我不愿独断专行,且等与同僚商榷一番,再做定夺。邓城主若是无事,可先留在我襄武城,也容我款待几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