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恒见高岳总是客客气气,态度和蔼,心中也很高兴,当下便允道:“既然大将军不弃,小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便留下来看看这中原世界的繁华城市,看看这大将军治下的安乐之所,究竟比我那里要好出多少来。
大家都善意的笑了,气氛很是融洽不少。邓恒察言观色,便又道:“还有一事,要禀报大将军。实不相瞒,小民之所以能够耳闻大将军的威名,了解到大将军素来的忠义行径,又坚定了投效于麾下的心意,乃是因为我身边有一个好伴当,时时相告。这一次,斩杀杨次,为贵军尽些绵薄之力,也是我这个伴当的及时建议。且小民在边塞,因为他的随时参赞,归附于我靖边麾下的部族也越来越多。说起来小民实在是沾了他的光。不知,可否令他来见见大将军?”
高岳奇道:“这样的好汉,我更要结交一番。快请他进来便是。”
不多时,一个套着羊皮袄、蹬着马靴的人,垂首躬身趋步而入。等走至近前抬起头来,高岳满脸的笑意登时僵在面上,当下忽地一下站起,惊得竟然当堂失态。
“怎……怎会是你!”
咣啷一声,一只茶盏摔碎在地上,原来是高岳失手打翻,但高岳恍如未觉,只目瞪口呆直愣愣望着来人。那人一身打扮,十足十的边塞之民,且蓄着浓密的胡子,但他甫一抬头,高岳便惊得如头顶上炸了个响雷般跳了起来,因为这张脸,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当真是你!李虎!”
这一声叫唤,使得那人浑身明显抖动起来。他咬着嘴唇,看得出在竭力控制情绪,但片刻之后,那人突然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难以自制一下子仆伏在地,先是小声悲泣,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主公!主公!我是李虎啊!呜呜……”
来人确是李虎。当初,他在猝不及防下,被蒲洪的大军围攻于首阳城北,左冲右突不得透围,身负重伤血流满甲,力战不屈后竟至晕死在战场上。当时惶急的情形下,无暇细察,敌我两方面,都认为李虎当阵战死,并将此消息迅速传播了开来。
等到首阳失陷于蒲洪后,有百十名溃兵,感念李虎从前待遇亲厚,不忍他遗骸暴露,任凭风吹雨晒,便偷偷潜去战场,想将他掩埋入土。在一片尸横遍野中,好歹将李虎寻了出来,却发现他并没有死,苏醒后还有几分意识。兵卒们大喜过望,又因首阳、狄道相继失陷,南下之路逐渐艰难,故而便将李虎负着先一路北逃,竟至塞外。
偶然与靖边城主邓恒邂逅,相谈甚欢。因李虎颇讲义气,且又出身军旅素质过人,还是陇地一带的汉人,邓恒对他很是亲近和器重,就让他留居在靖边,引做副手。
李虎对自己的原本身份以及过往遭遇,都对邓恒坦言,表示待合适时机,定当回归旧部,邓恒同情理解且多做宽慰。但后来陇西局面一度很是败坏,风声鹤唳,传到塞外又更多了不少添油加醋,本就忐忑不安,等旋即再接到了李豹刺杀孙隆悍然叛降的消息,李虎魂飞魄散,手足无措,不敢再兴起南归之心。
于是在惊惧和煎熬中,时间慢慢迁延,李虎无奈的在靖边滞留日久。虽然身体早已熟悉和适应了当地黄砂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的边塞生活,但李虎的内心,无时不刻在牵挂着襄武,牵挂着陇西,牵挂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多少次在夜晚中惊醒,李虎长吁短叹乃至潸然泪下,他的内心,开始大声对他呼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