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惜春也看出秦可卿不像刚刚那么精神了，于是体贴地听她的话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惜春走后，秦可卿就慢慢地回到内室，歪在榻上，让瑞珠轻轻地敲着腿。

她现在月份大了，坐一会儿就腰酸背痛。不过想到再熬一些时日，她膝下就有三个孩子了，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再也不担心了。

一个孩子还是太少了些。这个年代，讲究的是多子多福，只有她生的多，贾家才能兴旺起来。

贾蓉一直洁身自好，连个妾室都没有。每每出去应酬的时候，那些官家太太奶奶们就说话里话外的说秦可卿没有容人之量。

虽然自弟弟成功登基后，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少了，但是不得不说，还是会有那些不会看人脸色的人存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外面的人怎么说，都没有自家人的支持来得有用。反正他男人听小姑姑的，而小姑姑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不想将她的男人让给别人。她一心一意地跟着他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非要再弄出一两个外人来，有什么意思。

那两个嬷嬷看到秦可卿并无睡意，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嬷嬷上前，小声地说道，“夫人，刚刚与您说话的那位贾姑娘，”

秦可卿眼睛都没睁，挥了挥手，将那嬷嬷的话打断了，“姑姑身边自有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而且我看我们姑姑的教养就可以了。”

两位嬷嬷一听秦可卿这话，都有些不解。刚刚那位贾姑娘的规矩，那还叫可以？那不可以得是什么样呀？

走路时，步幅太大，裙子都有些飞起。说话时，声音过大，手舞足蹈，毫无仪态可言。

还有那一举一动之间，真的不是她们这些作嬷嬷的挑刺，这也叫有教养过的世家姑娘？

她们读书少，可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可两人的想法，秦可卿压根不在意。

在她看来，惜春只要在外面知道装装样子，在家是个什么举止，那就不是她会在意的。

家嘛，本来就是放松的地方。

若是家里家外不分的，只会装相，那还有什么内人外人之分。

那些个什么规矩教养，若真的有用，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想到狠毒的先太后，再想到登基为帝的女皇武帝，教养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

晚饭是在秦可卿和贾蓉的正院吃的，毕竟惜春轻手俐脚，总不能为了什么辈份礼数就让秦可卿托着肚子，娘仨个走过来吧。

那多不通情达理呀！

不过吃晚饭的时候，宫里新来的两个嬷嬷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这也太没有规矩可言了。

这男女七岁不同席，怎么竟然男男女女都坐在一起了。

这还有没有点规矩？

两个嬷嬷，吸气，呼出，再吸气，再呼出。这样的事情，她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于是两个嬷嬷非常有默契地各自向后退了一步，闭上了双眼。

都是得罪不起的，她们眼不见，心不烦。今天下午那位奶奶已经说了，等她生产过后，还要送她们回宫去。既然这样，那她们也没必要真的立什么规矩了。

不过两人也都想到了，秦可卿下午话中的暗示。

奴才就是奴才，资历再老，在主子面前也要知道要摆什么姿态。水晏和太后当年不得势时，被那些宫人欺负漠视，心中最恨的便是这些奴大欺主的下人了。

主子再如何，那也是主子。

唉，两个本来还想找点茬，干点事儿的嬷嬷在来的第一天就在秦可卿强硬的态度下服了软。等到饭前又一次低下了头。

都是得罪不起的呀。

啥叫都是得罪不起的呢。

因为两个嬷嬷刚刚在这屋里见到了惜春的教养嬷嬷。

那个从惜春未满月就开始教养惜春的刘嬷嬷。

那刘嬷嬷可不是一般的深宫老嬷嬷，当年也是宫里响当当的人物。

年轻的时候，她们俩在宫里，都没有资格享受到当时还是大姑姑的刘嬷嬷的教导呢。

不过......刘嬷嬷出宫后，就教养出了这么一位姑娘？

两人心里都有些戚戚然......

一招不甚，真是毁了一世的英明呀。当年不知何故突然要出宫，出了宫竟然一直留在这里，虽然看着那位贾姑娘对刘嶙嶙极是亲近，可是她不是来教养人家姑娘的吗？

这得多大的仇才会这般教养人家姑娘呀？

想到这里，两位嬷嬷同时脑补了一出年度大戏，关于刘嬷嬷年轻的时候，关于惜春父母的......爱恨情仇。

今天吃饭的桌子，是个圆桌，桌面上还多加了一层惜春让人弄的大转盘。

为了照顾秦可卿，也为了不‘区别对待’，三人都是坐得那种超级大的能当榻用的大椅子。

大大的椅子，厚厚的垫子，还有连宫里都没有转盘餐桌，两位宫里出来的嬷嬷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其间，也不用下人侍候挟菜，各人爱吃什么，都是自己挟的。至于公筷不公筷的，谁在意那个。

既没有够不着的，也没有不爱吃的。三人也没在意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将这些日子各人发生的事情，都挑挑捡捡地说了说。

在三人看来，噢不，还要加上贾蔷，四人深受惜春的影响，在他们看来，在外面能装就装，在家里怎么舒服怎么来。

因为惜春一般都是在外面装得非常淑女，回家就被打回了原型。最开始的时候，秦可卿来担心惜春在外面会漏了馅，不过时间一长她就发现惜春还是很有演戏天赋的。

贾蓉曾经对秦可卿说过，惜春的事情，都随她的意。若是她真的漏馅了，帮着遮掩一下也就是了，切不可为了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不重要的事’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秦可卿哪能真的贾蓉这么一说她就放下不管了，要知道她还年轻，贾蓉也正是壮年，将来若是生了个闺女......

...不过好在至今为止，惜春在京城中的名声都是非常好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温柔腼腆......

本来这样的生活方式，秦可卿还有些个顾忌，但是在宫里走了一圈后，她就发现，太后姨妈和皇帝弟弟比她还要放松。

那真的是放松到了极致的状态。

不过那也是正常，隔谁小心翼翼了二十多年，尘埃落定后，都会放松一下的。

......

龄官的到来，是在入冬后的一天。

那个时候秦可卿生产做月子，对着精力充沛的哼哈两将忙得不可开交，惜春因为秦可卿生产，暂时接了府中中馈。龄官到来后，下人先报给了惜春。惜春听说了，直接将人弄到了自己的院里。

将人都打发出去，屋里只留了柳儿和杨嬷嬷。

至于刘嬷嬷，采枝她男人最近有点小心思，采枝前儿提了一句，今天正好不忙，惜春就让刘嬷嬷带着人去给采枝她男人上根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