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犯人的狱卒们都是熟手,极为熟练地先点了犯人的穴,再解开捆犯人的绳子布带,将犯人提上刑架,用固定的铁环锁住双手双脚。然后一人捏住犯人的下巴,只听“咯噔”一声,犯人的下巴已被卸了,即便如此,那人却还是捏着犯人的下巴不松手,以防万一。另一人则取了犯人嘴里的手绢儿,此时犯人合不上下巴,口涎直流,流得捏下巴的狱卒一手,那狱卒也不嫌脏,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得与大理寺卿如出一辙。另一人取出手绢之后便伸手探进犯人的口腔,顺着牙床抚摸,一颗一颗牙齿的摸过去,摸了足了一盏茶的时辰,才在靠近舌根的板牙缝儿里摸出了一个毒囊。这是防止犯人在审理过程中自尽。
但这还不算完。犯人的下巴还没有被接上,一个上了年纪的白须狱卒打开一个工具箱,从中取出一个针包,对着烛火挑了半天,终于选出一根不粗不细的长针。将针在烛火上烤热,又在一个瓷瓶子里沾了些什么药水,满是皱皮的手摸上了犯人的腮帮子,左按按,右按按,找准了位置,慢慢扎了进去。那犯人只觉自己下巴一麻,似乎没有知觉了。
扎了有五六针,老狱卒才收起工具。他按了按犯人的两腮,朝那捏下巴的狱卒点点头,那人会意地松了手,还将犯人的下巴接了上去。犯人有了下巴,立即咬舌,可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这时狱卒连穴道都给他解了,他连忙又试,身上倒是有劲,可下巴就是使不上,能说话,却咬不了东西。
此时,大理寺卿郑南成开口了:“刚才那位是大理寺的老先生,最通穴位,扎在你两腮上的那几针松软了你那处的肌肉,你能说话,却咬不动东西,你就断了自尽的念头罢。”
那犯人呸了一声,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一个字!”
郑南成丝毫不介意他的无礼,怜悯地看着他,语气尚算温和地说道:“本官劝你还是趁早招了,也少受些苦,至少能死得痛快些。大理寺秘法诸多,方才那几针只不过是皮毛,你若不配合,到时恐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犯人虽然心中发憷,却还是大无畏地说道:“来罢,我不怕你!”说着他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段话。
敏王问道:“他说的是什么?莫不是在念咒语罢?”
“他是在祈祷他们的神保佑他,保佑他度过这次难关,让他死后魂魄回到故土。”郑南成三十二岁就能做到大理寺卿,可见他有过人之处,便是通晓各国语言这一点,整个卫国也无人能及。
“这是哪国话,还是说哪个地方的方言?”弘王问道。
“这是蛮语,那些蛮夷说的话。”倒是敬王回答了。
郑南成似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原来敬王殿下懂蛮语!”
敬王摇了摇头,道:“只知道些皮毛,有位旧友懂,教过本王几句。”
敬王说的这位旧友在场几人都认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危在旦夕的奉阳王陆华浓。陆华浓与蛮夷打了不少年的仗,精通蛮语也不稀奇。
思及敬王早年与陆华浓交情深厚,几位皇子心中了然。
郑南成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对犯人道:“本官再问你一句,你招是不招?”
那犯人却是连一个字都吝啬吐出口。
郑南成也不强人所难,对手下道:“请刀师傅过来。”
这手下是新进的,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才应下。
不一会儿,刀师傅来了。这位刀师傅与那些威武强壮的刽子手大不相同,他长得十分瘦小,干干瘪瘪的,四十多岁的模样。不过看得出来,狱卒们和郑南成都对他很是尊重。
刀师傅也有工具箱,不过这箱子有专门的人为他拎着。拎箱子的是个十分秀气的少年,一脸的朝气,与阴森森的刀师傅完全不一样。
少年一边打开工具箱,一边问道:“师父想用几号刀?”
刀师傅净手的动作一顿,瞥了犯人一眼,思索了片刻,道:“三号。”
“好嘞!”少年欢快地应了一声,从箱子里取出三号刀具,却不是一把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刀和镊子加起来有十几把。这一套统称三号刀。